贪泉

学期地狱中

【也青/武侠paro】穿林打叶






那一眼,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诸葛青,四周光影动荡不安,水波一般慌忙散去,江南柳烟笼堤的景致尽化作虚影,青蓝色发辫在半空划过,挟同一道闪亮的剑光。

少年诸葛青悠悠落下,立在船蓬上,衣袂隐士高人一般风飘,惹了多少女侠青眼,自不必说。他不收剑,挑衅地望着人群中一处,嘴唇动了动。人声喧嚷,自然是听不见的,王也盯着他口型,读着:“王道长……”

“可以打一场吗?”他问。

人群里走出另一个少年,眉眼清澈,一身破烂黑袍子,却是十年如一日的邋遢。他无奈地唉了声,手里也慢慢拔出剑来,好像这动作要了他命:“嗬,江北追到江南,你也真够执着的……算了算了,就陪你打一场呗,想要输得漂亮点还是赢得帅气点?价格不一样哦。”

少年诸葛青依然眯眼笑着:“道长,我认真的。”

——到此为止,王也知道是梦了,这场景他曾亲身经历,只不过换成一场梦,把原本的记忆重新真实走一遍而已。

只是他不愿意醒来。盘膝坐在虚空里,模模糊糊听两个少年相互挖苦几句,即开打。那位显然是心高气傲惯了的,习武以来未逢敌手,免不得要与同龄中声名日上者较量个高下出来;而王也心底澄明似镜,他初遇诸葛青那会儿还年少轻狂得很,胸中块垒,输赢胜负,要能全部放下,还真是见了鬼。

梦境中霎时剑影交织,兵刃相击声清越,玄冰堕入空气,刺出一圈儿寒冽肃杀来。

众目睽睽下,二人一连走过百十余招,直到诸葛青踏着的那条船倏然沉了。他向下坠去,手中飞刀乍出,纤长银尾,流星逐月。

暗器名为“穿林叶”,这是王也后来知道的,诸葛青喜欢把黛绿的穗子系在上面,行走江湖不久,从各路无聊八卦的英雄豪杰口中得了此称,愈发显露出此人乃一把好手。

少年王也的剑同时走到诸葛青肩头,剑锋微微一转,只用剑背不轻不重拍了一下,电光石火间,那支暗器擦着脸颊过,他稍一低头,一缕长发轻飘飘落向水面。

平手。只是千钧一发之际,被逼着使用了暗器,这平得毕竟不大光彩。

少年诸葛青扬眸,声调略有抬高:“王道长!”

——“王道长。”与此同时,一个非常相似、却又冷静出奇的声音在梦境外唤他。

——“王也,醒醒。”梦被搅乱了,那人仿佛十分持之以恒,整个梦境都摇撼起来。

王也是被一桶凉水浇醒的,醒来前他最后凝视一眼梦境中稚气未脱的诸葛青,睁开眼,即是一张相同的脸。青蓝色额发,细长笑眼,这辈子怕难忘掉。

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,眼前人比梦境中年龄大些,脸上笑容轻轻浮浮飘游,一把光折进眼里碎成银砂,王也看得清楚,连睫毛梢上也得挑三分算计。

再抬眼,对方身后还站了两个人,都是深黑衣衫,神色不辨,总归是那伙人派到诸葛青身边的。

“老青……咳。”他说话艰难,一开口便牵起大串咳嗽,喉咙像年久的石轮磨着碾着,直到淤血一直呛出唇角,榴花样扎眼大片,“你是来救我,还是劝我?”

“杀你。”牢房永久泛着霉败潮湿味,流水滴答声里,衣料窸窣摩擦一阵,诸葛青蹲下身来,“王也,我来杀你。”

他将手随意搭在对方肩上,叹着气说:“王道长,知道识人不明什么下场吗?”指甲缓缓划过面颊,“你这样的。”

王也侧转过头来,目光炯炯,火光映在里头急急地蹿,明亮慑人,一双瞳仁却漆黑。

二人离得近,几乎鼻息相接。半晌,王也说:“哦,原来如此,你投靠了他们。”

“不错。”诸葛青道。

“原本我是来捞你出去的。”王也半扯起嘴角,那抹血透着股子妖异,“哈哈,老青。”

“我说了你识人不明。”诸葛青突然烦躁起来,“王也,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?明明已经绝望了,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,你自认无愧于我,难道我会因此心生愧疚?你就这么想做圣人,好让一个背叛了你的无耻之徒回心转意?”

“你真恨我吗?我先前只是以为你讨厌我。”王也嘶声道。他逐渐感到气力流失,不大有精力同对方纠缠了,长期不见天日和严酷刑罚抽干了躯壳,但是无妨,他既然决定了将这条命活活剖给眼前人,这般死去倒也不算白搭。

诸葛青冷笑:“那我告诉你为什么。你把我,不,你把每一个人都想得太好了,我接近你是因为我从未输过,第一次见时却败给你,我想要你的功法。你知道了,像个白痴一样装耳聋眼瞎,接受我,试图开导我,我惹的麻烦多,你处处舍命相救,在心底给我开脱,反而使我束手束脚,只能披着笑脸当你的挚友兄弟好伙伴……

“哈,王道长,你就非要悲悯众生,救济众生,连动手结果一个目的不纯之人的决断都没有么?”

他冲他吼完,积郁良久的一腔浊气似乎都消散了,那怒意却还汩汩地流着,像流动的火,舔舐血管脉络,指尖滚烫,疯狂又镇静。

“好了王也,痛快点,我泻我的火,报我的仇,”诸葛青凑近他,“你恨你的恨。你早该恨我。”

他不由分说地扶住对方肩膀亲上去,觉得摸到的王也整个儿都僵硬,对方仿佛完全没有料到这一茬,呆滞地任他动作。诸葛青不由得下嘴狠了些,心道最好把这死犟牛鼻子亲成残废。

他尝到王也唇角淤血的味道,紧接着咬出新的锈腥气,带有一点凌辱意味。期间他睁了一次眼,发现对方眼角不易察觉的笑纹,池塘面上温柔的水漪,被目光一触就散了。

“诸葛青!你……”缓过神来,诸葛青即挨了一记十足的膝撞,他捂着翻江倒海的胃,强笑道:“怎么?”

“你无耻!”

“我说过,我是个无耻之徒……”诸葛青慢条斯理地说,那一记挨得狠,他没忍住痛,索性蜷起身子坐下,“卑鄙小人,咳,狼子野心,怎么说我,随道长的便。”

王也余光越过他肩头,瞥了眼跟来的两人,那阴魂不散的两个正饶有兴趣地注视他们。他撇撇嘴,往烂稻草堆里啐了口,抬起袖子抹嘴,好像啃了他的是猪而不是诸葛青。

“我是真不敢相信哪。”王也讥讽地说,“武侯家的传人,他老人家显赫英名的继承者,竟然这样的……恶心。”

“王道长认为恶心吗?这便是我的目的了。”诸葛青不怒反笑,“如果不是怕误了时辰,我倒应该多折辱道长一下。”

他摸了摸肚子,似乎没之前那么疼,便站了起来,活动筋骨。王也盯着他身后二人,冷冷道:“你们看他玩够了么?要杀也给个痛快,别在这里磨磨唧唧。”

“青大人,您看这……”二人脸上同时显露犹豫,显然上头规定的时辰也快到了。诸葛青点了点头:“好吧,那我们走。”

他亲手解开王也手上和墙壁锁在一起的镣铐,把对方翻了个面,于是道袍下脊背上种种鞭创烙痕,历历可数。

诸葛青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,表面仍不露分毫,甚至恶趣味地戳了戳某道可怖的伤痕,逼得王也秽语相向。他推了王也一把:“行了,走吧。”





隔了数十日再见天光,王也只觉千百根长针轮流扎上眼皮,一种金光灿烂的痛感。

诸葛青说是不熟悉地形,催促两个随从在跟前带路,无声息地转到王也背后去,抬手覆上对方眼皮。

他的手指有点凉,掌心却还是热的,虎口及指节有常年握剑使暗器留下的茧,遮出一片安静无光天地。王也睫毛微动,诸葛青觉得有什么在手心扫过,动荡人心的痒,接着那只手便被王也拨开了。

他不由自主地拿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,袖里穿林叶叮当作响。那是一条漫长的石板路,诸葛青却觉得没几步就到,密林掩映间,庞然大物在雾里隐隐显露身形。

“青大人,祭坛到了。教主只召了您和各位上使与会,我等不便进入,在此等候。”

诸葛青微微点头,提步登上台阶。

祭坛修筑得恢弘壮阔,即便是阶梯这样供人踏踩的部分也能看出很大手笔,每三十级为一整块巨石刻成,其上雕着龙飞凤舞不知何物,据说是代表十二月份,天然矿石染色,宗教神秘感油然而生。

“北曜教。原先我以为他们不过小打小闹,看来是我想错喽。”走到一半时,王也环视四周,感叹道,“居然已经长成一个怪物。要是这回能出去,我非带人杀回来不可,有这玩意儿在,整个武林怕是都要翻天。”

“老王,我说你一个快死的人了,还到处琢磨这琢磨那,想想更重要的事不行么?”诸葛青无奈地敲了敲额头。

“一锅端了北曜,这不是重要的事?”

“我是说,关于你自己的。”诸葛青停下脚步,咬牙道,“你就没有话对我说?”

“……没了。”王也继续走着,“你看,到了,快把我绑上。”

他们进入到祭坛中心,很应景地刮来一阵阴风。一踏入此处,诸葛青便敏锐地感到自己和王也正处于目光的漩涡,他挺直脊背,弯了弯眼睛走上去。

教主端坐在中央石座,椅背如同高耸的峰峦,众多山峦连成一线,向两边低下去,其下分列着各位上使。

一位上使正附在教主耳边讲话,诸葛青暗自掐了个听风吟诀,风里传来散碎的片段:“教主……诸葛……嫉妒……仇恨……欺辱……”

觑见王也临危不乱地左顾右盼,诸葛青佯作推他上前,指尖在他手腕勾勾画画:“老王,你找什么呢?”

“找暗道。”王也答得言简意赅,“我纳闷他怎么上来的,虽然戴了面具,看身形他明明就是方才两个押送人之一。你猜得不错。”

王也刚写完,诸葛青确定他没别的话了,立即在他膝弯踹了脚,迫使他跪下,自己上前去,恭敬道:“教主。”

“不必多礼,诸葛青。”对方长须长发,毛发生得很是浓密,几乎看不见嘴唇翕动,声音即响彻,“你未到时我已与各位上使商议,北曜教三月后即将前往中原一探,眼下正是用人之际,青先生若是愿意加入我教,也是一方强大的助力。我们愿意接纳你。

“只是王道长,依然不愿意弃暗投明吗?”苍老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,突然严厉起来,震得人肺腑发颤。

王也笑了笑,斜眼看他:“投你大爷,蝼蚁也想撼树么?”

场上一锅沸水似的开了,有狂热的上使甚至从石座上跳下来,拿着砍刀就要结果了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。教主弹出一道气劲拦下,待到全场逐渐安静下来,缓缓道:“诸位,都罢手,忘了北曜的规矩?”

一时间鸦雀无声。教主接着说:“入伙必定手刃一人,而那一人必定隶属中原武林,以示与所谓‘正道’决裂,与过去再无瓜葛。

“——诸葛青,洗净你的过往!你与王也的恩怨,我略有耳闻,无论过去如何,亲手斩断它,如此才够格成为上使中的一员!”

“在下求之不得。”诸葛青长揖道,“也许诸位不知,但是在下与此人,早有过节。今日恰好得以洗雪恩仇。”他转过身来,居高临下看着王也。

石座上一名美艳些的上使插口道:“久闻中原武林的青风度翩翩,今日一见果真如此,只是不知暗器是否如传闻中使得好呢?”

“几日前就说北曜教来了位高人,我还不服气,今儿高人您可别藏着掖着,让在座各位见识见识那穿林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咱们才算是服了!”另一个心直口快的嚷道。

诸葛青依旧淡淡地笑着,教人看不出情绪:“确实,没有什么可藏的。在下也十分想用这成名之作,一手结果了王道长——”

他手中冷光一闪,已然捉刀在手,青绿色的长穗垂挂,像春天岸柳的细丝。“王道长,再不恨我,可就没机会了……还是说你打算死后变成厉鬼来纠缠我?”

他没有给出足够的回答时间。

王也觉得或许自己被关太久,已经产生了某种精神上的错乱,梦境重新将他沉沉包裹,一切开始泛黄,江南的水声,摇橹声……一切都清晰可闻。

那一剑拍中少年肩膀,而飞刀也同时脱手,穿过林梢叶浪,迎面而来的清新碧绿,只堪堪削去他一截发尾。

那少年扬眸笑道:“王道长!”

而此刻,春风细叶一手妙裁,爆体穿过,喷涌出数根纤长的血线,像是傀儡身上的牵丝。

“诸葛先生,欢迎加入北曜教。”





月光明亮的好时候,皎洁白银在山脊上绵延起伏,夜鸦厉声叫着滑过林梢,奔向山岗上传来的阵阵血腥气。

一只手从死人堆里伸出来,胡乱扒拉一阵,紧接着一个人破土而出。

他浑身沾满黑泥尸臭,全身遍布暗褐色血迹,加上披散的乱发,简直是这乱葬岗闹出来的鬼。

“无上太乙度厄天尊,这什么破地方!!”王也惨叫着从磷火堆里狂奔出去。





在深山野岭茹毛饮血两日,王也才算是转出了大山,眼前渐渐人烟阜盛起来,城镇隐隐出现了。

亏的他游历多见识广,勉强辨认大致方位,不敢在北曜势力范围内多做停留,躲在商旅马车顶,径直向着中原去,饿得奄奄一息之际还被人当成乞丐喂了饭。

他在中原联系到一位故交,那位故交经营着一家医馆,见到他的伤势大惊,强迫他卧床养伤三月才许走动,王也本来没什么多余力气,便好生将养了二三十天,又按捺不住跳下床去。

他向故交借了马匹,扮上面具,充作年迈老人模样下江南。诸葛青曾在祭坛阶上说过如若二人都逃出生天,可往江南一会,王也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哪里。

一气奔到江南,他在初见的那镇子上等诸葛青,边等边打听对方下落。

“要说诸葛家的小公子……唉,现在都传到江南这儿来啦,”船夫往桩子上系着缆绳,道,“大爷你还不知道?如今北曜教风头正盛,那‘穿林叶’诸葛青不知为何被拐了去,开始想要加入他们,后来不知为何又闹个天翻地覆,据说火都放了一把,烧了几个山头,被北曜的人乱刀砍死,如今中原武林正朝他们讨说法呢,也不知道会不会开战……大爷,大爷你怎么啦?”

王也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没事,船家,我想租条船。”





他鲜少尝到酗酒的滋味,喝空了两坛,却罕见地没有醉,于是明白了借酒浇愁简直是最愚蠢和最软弱的方式,话本儿里用来哄人的,他居然也信。

最后一滴流进喉咙,王也想:明天,明天就杀回北曜教,杀它个片甲不留。

周遭水光有些冷,浅蓝色波纹映在船舱内流淌,光影不住地在他脸上换过。他不敢闭眼,一闭眼全是那人的笑影,略略一算二人认识该有多年,生死关头历了多次,早不是一般情分,生出点弯弯绕绕的心结,也理所应当。

王也迷迷糊糊地,神思却清明,又恍然大悟起来——

或许当初一见了他便钟情,之后并肩的几多岁月,只不过容许他们慢慢悟出那种情愫罢了。

只是他一旦明白,却又失去。

船头“喀啦”响了声,渔火的影子微飘,王也从沉思中惊醒,瞥见舱外立了个人。他并未忽略自己被追杀的可能,因而剑不离身,此刻三尺剑锋出鞘,毫不犹豫地上挑。

渔船正在江心,什么人会唐突到跑别家船上来?他想不透,总之先下手为强,身上还带着伤,不好吃亏。

对方反应也快,敏捷地躲过一击,跳下船在水面一点,又翻上船舱来,迎面一剑劈下。王也挥剑格开,正遇上对方破绽,不由得一招本门剑法过去。

他不怕暴露身份,对方显然也负了伤,而且比他重,不出三十招能把这人就地封口。只是他杀招顿起时,那人一把撕下人皮面具,大喊道:“老王!”

剑尖行至肩头,又绕开了。王也举着剑,一副惊魂莫定的样子。

诸葛青抬手就来撕他面具,手腕被一把捏住。王也用了十足十的劲力,他觉得腕骨都要被捏碎了。

“老……青?”他怔怔地看着他,中间还丢脸地哽咽了一声。

“对,是我,老王你听我跟你解释,我没死,也不是鬼……啊!”哗啦水响,诸葛青好不容易从底下浮起来,扒着船舷大吼,“王也你疯了吗!”

王也垂下眸子,收敛起万分情绪来:“滚,我现在不想见你,别来梦里烦我。”

诸葛青一愣,随即笑弯了眼睛,湿淋淋地爬上船来,在王也面前盘腿坐下,托着腮说:“哎呀,我真是没想到,老王你竟然有这么狼狈的时候。你认为自己没醒,那我也有办法——”

说罢他腾地站起来,拎着王也的领子,抬腿一记膝撞,直到王也吃痛地蜷缩起来,才得意洋洋道:“你看,怎么样,痛吧?”

王也懵懂孩童一般,缓缓地眨了眨眼,继而伸手抚上他的眼睫:“……是你了,错不了。”

下一瞬诸葛青便被扯进对方怀里,浓郁酒气裹得他密不透风。他耸耸鼻子,问:“你喝酒啦?”

“嗯,一点点。”王也深吸一口气,“和我说说,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?”

“我一路南下,听见路上流传的谣言就知道要糟,伤也不敢养了,急着来找你。其实事实根本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,我没放火烧山,就是收买了上使之一,装作突然叛变,与他争斗,最后让他随便刺了几下,就装死出来了。”

王也心道你这伤原来是随便刺几下?信你才有鬼。只是他依然沉默着,让诸葛青把话说完。

“至于怎么出来么,和你的方法一样。”诸葛青挣开他,指尖抬起胸口的翠玉挂坠,道,“这坠子里放着两颗我自炼的药,名字没取,反正我也不打算让它流传开来。这药能使人假死三天,又掺进几味疗伤的药材,使人不至因为重伤而死,瞒天过海,偷天换日,就是这样。”

“老王,你问我一个问题,我也得问你一个。”又来了,王也想,那种眉梢眼角跳荡的算计和狡黠。

“刚才你那一眼真看得我心虚,你知道吗,就是那种求而不得、若即若离、镜中月水中花、天人两隔的痛苦感觉——啊,我再也见不到他了!”诸葛青笑得花枝乱颤,两手一摊举在空中作寻觅状,“老王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?”

王也咬牙切齿正要反击,诸葛青突然正色了,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,说:“老王,你是不是喜欢我?”

王也愣了一愣,随即笑起来,反诘道:“那你呢?当时你亲我只是为了给我喂药?”

“是啊,”诸葛青说,“我对你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,好兄弟一辈子的。”

“那可惨了,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发疯。”王也指着自己一条破破烂烂的衣袖,“看见没?断袖之癖,你害的,你说怎么办吧。”

“怎么办……”诸葛青指尖在下巴颏转了转,道,“没有办法,按照江湖规矩,肉偿吧。”

“痛快。”王也道。

被对方推进船舱的最后一刻,诸葛青望了一眼江心月,那些漂浮闪烁的光都坠入他的眼睛。“可惜今天出门没看黄历。”他喃喃道。

王也问:“怎么?”

“你还别说,我真想把每年的这天供起来。”诸葛青说。







End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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