贪泉

【也青/龙族paro】Titanic

·虽然是龙族pa，实际上没有多少龙族世界观，只要知道言灵=异能应该就差不多了……

 

·好久没写纯甜HE了，特别特别长，写着玩，逻辑混乱，填坑全靠爽，磕cp就完事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A011015号专员请注意，我是您忠诚的秘书诺玛。根据最新调查报告，代号为‘海洋之心’的失控混血种追捕行动已升级，重申，根据最新调查报告，‘海洋之心’行动的危险等级由B级升到A级，我将重新为您和您的团队规划行动方案，并发送至邮箱，请查收。另外，鉴于提升的危险等级，学院额外派遣了一名A级专员加入行动，他已到达船上，请安排团队交接……”

 

诸葛青烦躁地按了按耳机，喋喋不休的电子女声灌进耳朵。诺玛总是这样，无论你在工作，在休假，还是……在撩妹，她总有一千种方法让你听到最新指令，然后被支配得团团转。面前金发碧眼的少女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，诸葛青礼貌地朝她道歉，起身离开座位，去找他的团队会合。

 

这里是一艘体型庞大的游轮，船头破开白色的浪花，海鸥张着翅膀在周围升降起落，夜里船上亮起缠绕的彩灯。从甲板往上两层开始供贵宾居住，一层是宴会厅，而甲板往下则是秘密赌场，妖冶女郎穿梭在纸牌和转盘堆里，手中香槟金黄透亮，毫不掩饰欲望的气息。

 

航线从欧洲出发，穿越一整个大西洋，事实上这艘船一年中大部分时候都航行在海上，为达官贵人们暗中提供一个意想不到的香艳场所。然而诺玛的天眼还是轻易地查到了这艘游轮，并在其中安插了卡塞尔学院的专员。

 

专员诸葛青按照指示走到前端甲板上，咸腥的海风被直升机旋翼掀起，吹开他的额发。他微微眯起眼睛，直升机正缓缓降落在甲板上，机身上的半朽世界树纹章说明了这是学院的私有武装。

 

“我一点也不惊讶学院送人的方式……”直升机的到来惊扰了船上的客人，人们聚在栏杆边，好奇地指点观望着，诸葛青一边吐槽，一边向来人伸出手去，“你好，诸葛青。”

 

来人似乎怔了一下，很快学着他那种正经严肃的语气伸出了手：“王也。”

 

这回轮到诸葛青惊讶了，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人群上，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学院新派遣来的专员，他多看了王也几眼，笑道：“老王，我觉得我都认不出你了。”

 

王也挑了挑眉。他穿着深色作战服，头发简洁凌厉地扎成马尾，提着黑色手提箱，箱身上的世界树银光闪烁。当他下了直升机径直朝诸葛青走来的时候，周身甚至透着股肃杀之气。

 

诸葛青这么表达了以后，王也说道：“鬼的肃杀之气，我被诺玛赶过来的，上个行动刚完，连衣服都没得换。”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幼稚起来了，因为他说完，就幼稚地扯出衣角给诸葛青看，“你看，血。”

 

诸葛青幼稚地配合他说：“哇，真厉害。”

 

王也：“……”

 

“别人的。”他赶紧接了一句说。王也不明白自己什么心态，刚才那一下简直无聊至极，他们两个执行部的专员混了差不多五六年，怎样凶险的场面都见着过，何况一点点血。

 

诸葛青摩挲了一下已经凝结起来的大片血迹，问：“什么任务？”

 

“解决了一帮血清私贩，在欧洲，”王也过来以后就坐在舷边的太阳伞下，他靠着椅背，声音越来越低，“昨晚收工，已经没事了。”

 

“我们这边暂时没有任何情况。”诸葛青说，“应该是个简单的任务，你要不要先去睡一觉？”

 

王也没有回答，诸葛青低头望去，对方侧着脑袋歪在椅背上，阖眸睡着了。他无奈地拨了拨王也的睫毛，叹了口气：“你倒是去屋里睡啊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王也醒来的时候吃了一惊，前些天他追走私犯追得头疼，每次睡醒不是在颠簸的车厢里，就是在破船底，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，到处撑着天鹅绒幔帐，金色墙纸和玫瑰装点着房间，华丽得触目惊心。

 

被褥上还残留着风骚的香水气味，王也怀疑地闻了一下，接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这是男士香水，所以这里应该是——

 

诸葛青懒洋洋地蜷在沙发上摆弄平板电脑，听到动静探出半个头来：“你醒啦？衣服我向船上的人要了两套，就放在旁边。”

 

扎眼的作战服确实和这环境格格不入，王也换上大衣，趿拉拖鞋走到诸葛青旁边，一边扎头发一边说：“带我见见团队里其他人？”

 

“正有此意，”诸葛青又划拉两下平板，“我给他们发消息集合了，不过都是新人，别指望。”

 

“唔。”王也叼着皮筋，含含糊糊道，“另外问一下，有给我安排房间吗？”

 

诸葛青闻言抬起头来，幸灾乐祸地笑了笑：“学院只弄到三张船票，没你房间。”

 

“那行。”王也打了个哈欠，“走吧，集合去。”

 

诸葛青还没来得及问这个“行”到底是什么意思，对方已经在门外等着了，他皱了皱眉，把平板揣在背包里，也跟了上去。

 

北大西洋的十一月，迎面的风已然有些刺骨，小组把集合地点定在一层室内，此时宴会厅空荡荡的，枝形吊灯悬在天花板上，角落里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下午茶。王也和诸葛青并肩站在落地窗前远眺海平面，等着组里其余两名成员过来。诸葛青抵在玻璃前呵了口白气，侧过头看着王也，对方安静地望着窗外，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领域倏然间暴涨开来。

 

那个领域是如此强大又不动声色，就像静水深流，底下涌动的浪潮却能撕裂钢铁。诸葛青猛地反应过来，大喝：“王也！”

 

这种感觉是所有混血种的熟悉的，有人在他面前使用了高级言灵，威压一瞬间扩散在大厅的各个角落。

 

言灵·洞察。

 

王也平静地转过了身，抓住诸葛青的手腕，对方正试图狠狠地打他一拳：“老青。”

 

诸葛青气得不轻，挣了两下，王也还是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腕。他别过头去，说：“放开。”

 

“听我说，我的确发现了些东西……”王也试图让他镇静下来。

 

“管你发现了什么，你这是在氪命知道吗？”诸葛青冷冷地甩开他的手，他明显有些不悦，眉头紧蹙起来，盯着王也，“现在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候，有麻烦我会替你扛着，别乱动你的言灵。”

 

王也无奈地笑了：“不，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。”他伸手指了指汹涌的海面，“你看那个。”

 

“这笔账回头跟你算，”诸葛青深吸一口气，转头向他指的方向，“你的言灵提示了什么？”

 

他们一同望去，深蓝发黑的海面上有一点白色在翻滚，几乎与浪花融到一处，怎样都无法看清，而且只闪动片刻，便失去了踪迹。“那是一个人？”诸葛青不确定地说。

 

“一个人的尸体。”王也说，“你今天见了几个穿白衣服的？”

 

“很多……”诸葛青努力回想着。忽然之间，他顿住了。

 

背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，王也当即转过身去。

 

“介绍一下，我们小组的另外两位成员，”诸葛青刚才脸色微变，这会儿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，笑着介绍道，“克里斯蒂娜，安德鲁。这位是学院特派的专员，王也，他在本次行动中协助我们。”

 

“你好。”克里斯蒂娜温和有礼地点了点头。王也看着她，终于知道了让诸葛青震惊的理由——眼前这个女孩，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。

 

另一名成员安德鲁是希腊人，长得高鼻深目，褐发柔软地垂在额前。他很年轻，又似乎不善言辞，只是微笑一下，随即低下头去。

 

“人都到齐了，那么现在我们来熟悉新的行动计划。”诸葛青淡淡地说，他转身拉开一把椅子，放下手里的平板，“各位请坐吧。”

 

就在他转身的刹那，背后一道劲风袭来，那绝不是一般人类能够拥有的速度，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，几乎避无可避。诸葛青早有准备，在转身同时，一道风墙立刻成形。那是他的言灵风王之瞳，高度压缩的空气严密到刀刃都无法刺入，背后的风声阻滞了一瞬，他正准备回击，利刃斩断血肉的轻微声响却传了过来。

 

他回过头，鲜血狂乱地喷洒，克里斯蒂娜捂着截断的胳膊，跌跌撞撞地后退，落在地上的却不是少女的手，而是一只龙爪。王也一击即中，刀尖上挑准备补第二下，克里斯蒂娜疯狂地尖叫起来，脸颊上的伪装粉尘一样抖落，露出龙鳞密布的狰狞面孔。

 

她卸下伪装以后，力量和速度陡然提升，那个近乎死侍的混血种以利爪格开王也的刀，闪电般弹跳过宴会厅中的障碍，消失在门口。

 

此时，王也刀尖上的第一滴黑血刚刚落到地面。

 

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，安德鲁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，勉强使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：“她……是那个‘梦魇’？”

 

情报显示，这个危险的混血种拥有精神系言灵“构梦”，效果与一些致幻的言灵类似，能够使人深陷梦境，即使明白身处梦中也无法挣脱，如果被施放者在梦中死去，便永远无法醒来。“构梦”的独特之处在于，它提取领域内被施放者共有的一些知识和记忆，从而使梦境更加真实。

 

“对，我们要解决的那个混血种……”大厅此刻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起了骚动，一些女客尖叫着跑出了宴会厅，诸葛青带他们从侧门转移，“这名混血种目前制造了两起海难，被称为‘梦魇’，我们上船的时候，上一份海难报告还没有出来。”

 

他摊了摊手，“由于精神系言灵长时间笼罩在出事海域，诺玛也无法提供具体的情报。”

 

“现在已经出来了，在邮箱里。”王也突然说道，他从诸葛青手里接过了平板，调出一份文件，“看样子我们招惹了个大家伙。”

 

卫星照片一帧帧浮现在页面上。“就外形来看，第一次海难的规模并不大，而且似乎是一场意外事故。”安德鲁若有所思地说，“据诺玛分析，‘梦魇’亲身经历了那场海难，并在亲眼目睹了爱人的死亡后，情绪失控成为了危险混血种，接着制造第二场海难。”

 

他们继续往下看，第二次海难的结果出来后，数据直接被标成了红色。

 

那艘巨轮孤零零地漂浮在海上，而支离破碎的浮板是它在下一张照片中仅剩的模样。一个鲜艳的“0”说明无人生还。这根本不像大海，而是一片寂寥的蓝色荒漠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月亮悬在天幕当中，深蓝海面上星星点点铺着粼光，甲板表面静谧异常。底下的赌场隔音措施到位，风漫过冰冷的地板，天地之间，连同空气都似乎冻成了冰蓝色。时针滑过数字“11”，谁也没有发现，游轮上方，海上雾气之间，渐渐浮现了四根巨大的烟囱，它们突兀地在夜空下矗立着，冒出滚滚黑烟。

 

诸葛青裹着外套从房间里出来，走廊上没有房间里暖和，他刚一出来，就打了个冷战，脚趾在毛绒拖鞋里蜷了蜷，还是下定决心，轻轻拉上了门。

 

走廊上，一盏一盏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一个身影，那人坐在门口地板上无声地玩连连看，时不时打个长长的哈欠。诸葛青蹲在他面前，他仍然无动于衷，直到手机被简单粗暴地抽走，男人才抬起头来，表情里满是无奈。

 

“值夜有这么无聊吗？”诸葛青放轻了声音。走廊一片寂静，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。

 

“无聊透顶。”王也又打了个呵欠，说，“我差点在房间里睡着，出来清醒清醒。”

 

他又问：“老青你是不是来替我的？”

 

诸葛青斜睨了他一眼，道：“想得美。”

 

“……”王也沉默一下，“那至少把手机还我，真要睡着了。”

 

“不还。”对方扯了扯衣服，把自己裹得更紧了，“我说过，这笔账记在你头上，值一整夜，别老想着睡觉。”

 

王也知道对方指的是乱用言灵这件事，十分识趣地闭上嘴。半晌，见诸葛青仍没有离去的意思，忍不住又问：“那你还不回去？信不过我？”

 

“我觉得有点无聊，”诸葛青在他旁边坐下了，“陪你说会儿话。”

 

王也彻底服气。执行部有任务的时候奔波劳碌，哪个不是沾床就睡，现在十一点半，诸葛青竟然跑过来说无聊要跟他谈人生。

 

“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个幻象，”王也幽幽地说，“‘梦魇’伪装成我的样子，但实际上真正的王也已经被杀死了？”

 

“……老王你比我更无聊，”诸葛青懒懒地说，“我们是无聊对无聊，绝配。——你要是真有那么弱就好了，我天天武力制裁你。”

 

王也低低地笑了。诸葛青困倦非常，一直靠在对方肩膀上，王也忽然一笑，气息似乎就拂在他头顶，胸腔的震动也因为相互依偎的缘故，变得异常明晰。诸葛青呼吸一滞，蠢蠢欲动的欲念霎时间流遍血管，连带着心跳也开始加速。他抬起头，入眼的依次是王也的锁骨、王也的喉结、王也的头发，所有细节都在不安分地引诱着他，而那个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觉，以为他靠得不舒服，伸出一只手像撸猫那样把诸葛青揽了过去。

 

他们在大学时代经常这么相互靠着坐，那时候天还是蓝的，水还是清的，诸葛青还是直男。当过了很久他发现自己喜欢上王也之后，事态就一头撞到轨外，直奔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。

 

诸葛青赶紧推开了王也，正襟危坐，王也疑惑地看他，他别过眼去，找了个别的话题救场：“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事发生吗？这都十一点半了，一点动静也没有。”

 

“其实我觉得我们一直漏想了一个问题。”王也说，“‘梦魇’的能力是缔造幻境，但是她为船上所有人制造的幻境，究竟会是什么？”

 

“嗯，”诸葛青点了点头，他离王也远了点，又感到困意上涌，“没错，如果不能明确这一点，我们将始终处于被动。”

 

“所有人都很熟悉的，与海难有关的场景……”王也喃喃自语，试图抓住那个模糊的构想。

 

他一转头，诸葛青“啪嗒”一下落在了他肩上，呼吸均匀，怎么都喊不醒。王也想了想，没把手机捡起来玩连连看，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放平在自己大腿上，盯着诸葛青的睡脸思考起来。他答应过诸葛青少用言灵，没有“洞察”的辅助，一切线索都像是隐藏在迷雾之中。

 

与海难有关的场景……

 

王也沉默一会儿，眨了眨眼睛，突然感到清醒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所有人是被剧烈的撞击惊醒的，船体狠狠震动了一下，伴随着铁皮的刮擦声和爆裂声，花瓶、高脚杯，跳起来重重摔在地上，数不清的家具振荡倾倒。

 

生活区的房门一扇接一扇打开了，人们裹着睡袍面面相觑，互相询问，但没人能给出回答。而后他们惊异地发现走廊完全变了个模样——尽管还是一条走廊，装饰却更古雅更繁复，地毯上勾勒金线，两侧挂着印象派的油画，仿佛他们穿越到上个世纪。

 

猛烈的一撞之下，诸葛青睁开眼睛，他并没有纠结为什么自己又到了王也怀里，而是迅速爬起来观察四周，战术匕首从袖中滑下，握在手中。

 

四面八方的空气在他周围有序流动，随时可以聚集成风刃。王也随后站了起来，低声道：“我猜到得有点晚了，所有人熟悉的，与海难有关的，当然是泰坦尼克号。”

 

诸葛青看着他：“现在我们怎么做？去找那个‘梦魇’吗？”

 

“嗯，找到她，杀了她，然后幻境就结束了。”王也说，“兵分两路，你带安德鲁去上层，我去赌场。”

 

“已经不是赌场了。整条船都是幻境，我不可能放任你单独行动。”诸葛青正色道，“何况根据原来的故事，泰坦尼克号一定会沉没，下层是最先进水的地方——”

 

“我有预感，‘梦魇’藏在最危险的位置。游戏既然开始，如果我们一味规避风险，就一定会输。”

 

“你又用言灵了？”诸葛青陡然抬起眼盯着他。

 

“不敢，”王也摊了摊手，“只是我的猜测。”

 

“那个……冒昧打断一下。”王也和诸葛青同时转头，安德鲁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，来到他们身旁。他拎着世界树手提箱，神色有些急切，“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？我看到船撞上了冰山，这片海域十一月并不会出现冰山，幻境开始了吗？”

 

王也点了下头，正欲开口，被诸葛青斩钉截铁地打断：“我说过，有麻烦我来扛，现在去船底，一层一层往上搜索。任何人都没有单独行动的权限，听懂了？”

 

他一把扯过王也，三人一同往长廊尽头的楼梯走去。安静的夜晚泡沫般破灭，人们由窃窃私语逐渐转为喧哗，惊慌如同疫病在空气中蔓延。他们仍然不明白船体受到撞击的原因，也不明白为什么整条船都在变化，但是人类对于死亡的直觉从未迟钝过，眼下的情状无疑是危险的。

 

因为下层惊惶的人群纷纷向上逃窜，他们在最初根本无法向下探索。赌场霎时变为了货舱，裙边毛茸茸的兔女郎、衣衫不整的醉汉、西装笔挺的客人，一同从货架与木箱的缝隙中逃出。过于拥挤的人流冲散了行动小组的三人，踏入货舱之后，人流才逐渐稀少起来，王也走下扶梯，看到诸葛青站在昏暗的货舱中向他招手。

 

“安德鲁呢？”王也在人群中四下扫视。

 

“不用管他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诸葛青说，“接着往下。”

 

王也于是跟着诸葛青走在货架之间，他们越是向前，周围就越是昏暗，甚至可以听见海水在下层甲板的呼啸声，还有锅炉房传来的蒸汽的声音。

 

诸葛青走得很快，王也盯了一会儿他的背影，突兀地开口道：“对了老青，你大四的那个圣诞节，凌晨两点钟，打电话来跟我说的什么？”

 

走在前面的人顿住了脚步。他缓缓转过身来，尴尬地笑了笑：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？这么久的事谁还记得。”

 

“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，所以不记得了。”王也语气平静，面无表情，“那个圣诞节你向我表白，说喜欢我，要永远跟我在一起。”

 

“好了，我错了，别再纠结这件事，”诸葛青走过来，向他伸出了手，“不是还有任务吗？”

 

“是啊，任务。”王也似笑非笑，“不就是杀了你吗？”

 

说出后半句话前，他抽出背后长刀，风声呜咽着袭向面前的人。梦魇反应极快，单手抓住货架，向上荡去，然而在她跳上货架的瞬间，却把脆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王也刀下。

 

破绽出现的时间不过零点零几秒，刀刃像切开黄油那样切开了梦魇的脊背，那名混血种凄厉地咆哮，手臂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，握住刀身，用蛮力强行把刀尖拔了出来，王也躲闪不及，被滚烫的血液溅了一身。

 

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黑血，那些血落在皮肤表面，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烧感。好在这并不是纯净的龙血，不会给人体带来永久性的创伤，但是梦魇趁对手分心之际，紧盯着他，猛地睁开一双灿烂耀眼的黄金瞳。

 

言灵·构梦再次释放，在极近的距离之间命中了王也，他如同中了魔咒般静止了，手里的长刀“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此时的诸葛青终于与安德鲁会合，他们绕开了人流，确认王也已不在一层生活区以后，他们朝着下层货舱搜寻。

 

他们完全无法通过无线电同王也联系，这无疑是个危险的讯号。绝大多数失联都意味着伤亡，诸葛青抿着嘴唇，拉开一间又一间货舱的门。

 

如果论混乱，上层甲板现在恐怕乱成了一锅粥，数不清的人想要挤上救生艇，不管采取何种手段，虽然灾难发生得莫名其妙，到目前为止人们一直在困惑之中逃生，可谁都不想死。

 

但是真正可怕的地方却在下层。电力系统难以维持下去，货舱本不明亮的灯光一闪一灭，间或发生的短路引起小型爆炸，火花亮起又被海水浇熄。

 

海水在这里积起了浅浅一层，很快变高变深，漫过两人的脚踝。这艘巨轮简直是迷宫，道路弯弯绕绕，他们呼喊着王也的名字，声音在迷宫中空洞地回响。

 

王也醒来时，诸葛青的声音正越来越近，但他手脚都被铁链锁住，动弹不得。梦魇在他身边逡巡，看到王也醒来，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
 

“你的心上人来找你了。”她说。

 

即使身为失控混血种，梦魇显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，她还会说人话，也会使用计谋，懂得如何等待猎物自己上钩。她无声地笑着，胸脯一起一伏，长发披散在脸前，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。

 

诸葛青又喊了一声，他的声音离这间舱室很近了，同时他依然持续不断地拉开门把，只是随着水压增大，开门逐渐变得艰难。梦魇潜伏在门后窥伺，全身肌肉绷紧，接近龙类的血统使她身上的伤口几乎愈合，可以重新发动新一轮攻击。

 

脚步声到了这扇门前，诸葛青试探地问了一句：“老王？”

 

“别进来。”王也忙出声提醒。

 

“你在里面？”诸葛青转动门把的手停住了，“有情况吗？”

 

“没有情况。”王也尽量平淡地说，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能让诸葛青离开，“这里不需要你。”

 

“郁金香开满了塞纳河畔？”诸葛青想了想，问。在执行部事先约定的暗语中，“郁金香”代表“敌人”，而“塞纳河畔”代表“门后”。他并不迟钝，立刻猜到了最有可能的情况，风刃在空中成形，蓄势待发。

 

“不是。”王也说，“算我求你了祖宗，别进来。”

 

“你在害怕什么？”诸葛青沉默一下，问道。方才一瞬间的死寂，混血种敏锐的听力使他捕捉到了第三个心跳声——门后的心跳声。

 

梦魇趴在门上谛听着，仿佛随时准备破门而出，王也有点烦躁地说：“意思就是叫你快滚，听不懂么？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，就应该早点上救生艇逃命，别留在这里拖后腿。”

 

水渐渐漫过腰际，海水冰冷的温度一分一秒掠夺人的生机。门口过了很久毫无动静，正当王也猜测诸葛青到底是犹豫不决还是已经走了的时候，三道风刃倏然割破了钢铁的舱门，风网严严实实地将梦魇笼罩在内。

 

王也听不到门口的动静，但是梦魇可以，她分明听见一个脚步声远离了舱门，可为什么诸葛青还在门外？！

 

容不得她细想，风网在她身上割出了细密的痕迹，然而梦魇表面长出的鳞片却坚硬非常，抵挡下大部分攻击。她冷笑一声，离弦之箭一样冲向诸葛青，挥爪要撕开他的胸膛。

 

诸葛青侧身闪避，利爪贯穿了左肩，斜向上划出一道血口，霎时大量的血染透了衣料。梦魇没有留下喘息的余地，狠狠捏住他的肩膀，将他按到水中。

 

他用尽全力挣扎着，王也被锁在货架上，而安德鲁刚才被他支开制造脚步声，这里再无第二人能够提供帮助。诸葛青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，梦魇趴在他身上，用仅剩的一只爪子扼住他的喉咙。

 

颈椎不堪忍受地咯吱作响，诸葛青的言灵范围大幅收缩，最终收紧到极限，仅仅包裹了他、梦魇和水面上的空气。言灵·风王之瞳威力全开，巨大的风刃悬挂在空中，劈头斩下时甚至像鬼魂那样发出悲泣。

 

风刃在水中的行进难以控制，诸葛青只能命令它极速落下，不为自己留下丝毫余地。无形的刀斩开海水，斩开梦魇的身体，最终挟带着强大的动能钉入诸葛青左肩。

 

他差点没痛得昏过去，黑色的血液在水中扩散，接触到双眼时带来剧烈的灼烧感，诸葛青连忙浮出水面，梦魇已不知所踪，似乎是拖着重伤离开了。

 

海水漫到他们的脖颈，行动更加困难，诸葛青费力地游到王也身边，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，拔出匕首想把锁链砍断。如果不是在水里，他可以轻易地弄断这些铁链，而现在，环境限制了他的力量，他费尽气力斩开了半数，感到氧气正飞快地流失。

 

他本应该浮到水面缓口气再潜下来，但是条件不容许这样做。海水不断从打开的舱门中灌入，水面即将高过货架，王也整个人都浸没在水线以下，看起来体征还算稳定，可诸葛青明白他们两个都坚持不了多久了。

 

他再次发力斩开王也手上的铁链，只剩下最后两根……肺像是要炸裂开来，他下意识地在水中呼吸一次，吸入气管的却不是空气，而是带着咸腥的海水。溺水之人经常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凭借本能呼吸，诸葛青咬着牙斩断最后的铁链，与此同时，他的体能到了极限，四肢乏力，血液缓慢地流动，意识逐渐模糊，不停地咽下海水。

 

在他完全昏迷之前，诸葛青忽然感到嘴唇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住了。王也按住他的后脑，粗暴地一路撬开齿关，渡了一口气给他，而后揽住他的腰浮上水面。诸葛青咳出几口水，搂着对方的脖子，不自然地眨眨眼。

 

王也却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，“走，这地方快被灌满了。”

 

诸葛青“嗯”了一声，他们离开货舱向出口游去。货舱通往上层甲板的入口被梦魇封死，安德鲁正站在阶梯上满头大汗地试图破坏门锁。他的言灵是“冬”，威胁性不高却很实用的言灵，能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，这也是他能在梦魇眼皮底下隐匿而不被发现的原因。

 

他一直在入口处等待，直到梦魇负伤逃了出来，从他面前经过。安德鲁擅长搜寻情报，近身格斗则是弱项，于是明智地避免了打斗，选择接应出来的两人。

 

三个人涉水走上台阶。大多数水密仓都已遭到破坏，船只下沉速度明显变快，在他们登上台阶顶端后，脚下已是一片汪洋。安德鲁摸出经过装备部改造的手枪，扣下扳机，巨大的后坐力使他后退半步，两枪之后，门锁彻底毁坏。

 

他们不作停顿，爬上甲板表层。表层慢慢开始倾斜，浓烟和火光点亮了黑夜，暗沉沉的大西洋上零星地漂着几只救生艇。最后两只救生艇正在被放下水，滑轮与缆绳干涩地摩擦，仿佛即将断裂。

 

人们绝望地扒住两舷栏杆，往高高翘起的船尾爬去。整条船发出可怕的声响，钢板哀嚎着，颤抖着，濒临断裂的边缘。安德鲁紧张地在人群中搜寻，额头渗出冷汗：“我们必须找到梦魇，除非幻境解除，这条船上的人都会立刻死去。”

 

他忐忑地望了望其余两人，出乎意料地，王也没有犹豫，抬手打了个响指。

 

言灵·洞察的领域瞬间展开，覆盖过幻境的每个角落。“洞察”和“冬”同样是辅助性的言灵，不能直接运用于战斗，但是一旦使用，释放者就可以获知自己领域内一切真实的信息，无论是过去、现在，还是未来。

 

王也靠在栏杆边，向下望去。他们下方是漆黑的海面，一只救生艇被放了下去，即将触及海水。小艇中挨挨挤挤塞着五六十人，脸色大同小异，青白得失去了血色，只有一个满脸鳞片的人，抬起头来对着他们笑了笑。

 

这场面诡异万分，除了王也没人能看到，但是他伸手指了指救生艇，诸葛青就心领神会了。诸葛青示意安德鲁继续留在船尾，随时准备支援，自己跟着王也径直跳了下去。

 

王也疾速下坠，北大西洋的寒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，接近救生艇的时候，这些风驯服地匍匐在他脚下，减缓了他的速度。诸葛青和他一同落在海面上，与此同时王也长刀出鞘，刀尖直接刺中了梦魇的心脏，将她挑出船外。

 

原本以梦魇的速度，完全可以避过这一次攻击，但此时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使用了言灵的王也。“洞察”的范围内，空间时间清晰可见，王也捕捉到她躲避的轨迹，长刀提前转向，那方位本来什么也没有，由于梦魇向那里闪避，刀刃命运般击中了她。

 

紧接着，风刃威力全开，铺天盖地笼罩住梦魇。她极度痛苦地左冲右突，最后嘶吼着挣脱风网，一头撞下海面，一时间水花四溅。王也暗道不好，同诸葛青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两人随之跳入水中。

 

底下没有一丝光亮，大西洋空荡的回音缓慢轻敲，海水冰冷彻骨，近乎是死亡的代名词。

 

王也尽力捕捉着所有细小的声音，可除了能听见诸葛青在水里的心跳以外，这片海域不存在其他动静。那只怪物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，连心跳也无影无踪。

 

他犹豫一下，拧亮了防水手电，手电的光束极其强劲地穿破了黑暗，王也看见诸葛青就在他的对面不远处，长发幽幽飘游。

 

诸葛青看起来非常紧张，他试图用眼神示意王也，但是太迟了，他果决地拔出了格洛克手枪，对准王也开枪。这柄手枪同样经由装备部改造，在水中依然拥有数米的有效射程。王也不躲不闪，子弹擦着他的面颊飞过，命中身后的梦魇，黑血随着“嘭”一声闷响，从她的颅骨内爆出。

 

王也转头看向身后，那只怪物直挺挺地下沉，直到沉入大西洋海底，再也不见踪影。她之前调整自己的心跳与王也同步，狡猾地靠近了他，这样一来，王也始终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。然而在她发动袭击之前，诸葛青不假思索地开枪了。

 

弹头特别灌注了水银，这类炼金弹头对龙类及混血种具有非同寻常的威力。他们浮上水面，眼前的幻境开始一片片分崩离析，黑夜中濒死的巨兽——泰坦尼克号，重新变成一条豪华的现代游轮。

 

“好像搞定了。”诸葛青喘了口气，向那艘金碧辉煌的游轮远眺。

 

王也转向了他：“兵行险招……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躲了怎么办？”

 

“你不会的。”诸葛青看着对方，翘起嘴角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，“老王，别再躲我了。”

 

“从来就没有过。”王也无奈地说。

 

他握住诸葛青的手腕，一字一句道，“为什么这样想？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诸葛青伸了个懒腰，又摸了摸身边，空的，但是还有余温。

 

他听见厨房传来的动静，于是安心地把被子拉过来，蒙住了头接着睡觉，直到王也把他连人带被抱了起来。

 

“不想起床？”隔了一层软绵绵的被子，王也的声音传过来。

 

“……嗯。”诸葛青从被窝卷里露出一双眼睛，睡眼朦胧地眨了眨，“不想。”

 

他本来是想讨一个早安吻，然后在罗曼蒂克的气氛中开始新的一天——可是漏算了一点，对方从来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人。王也毫不留情地抓住了被子的一角，再一抖，诸葛青赤条条地从被窝里滚到床上。

 

“起来。”王也说。

 

“不解风情。”诸葛青咬牙切齿地骂道。

 

他们从“海洋之心”任务回来，便双双向执行部请了假。这些年没休的假期，零零散散算下来竟然有一个多月，两人先是在诸葛青的公寓里窝了几天，而后着手做起了旅游计划。

 

说起来世界上许多国家他们曾经都去过，不过都是出任务，而且彼时没有对方陪在身边，独自在刀尖跳舞，独自面对随时都会暴走的混血种，很少有地方能安稳地睡上一觉。诸葛青偶尔会想，一旦习惯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，那么迫不得已分别的时候，他还能不能坦然接受孤独？

 

“你还赶不赶飞机了？”王也给他换上衬衫，扣上扣子，又把一头乱毛收拾好。

 

诸葛青一下子清醒了：“现在几点？”

 

“还有一个半小时，”对方拖出了旅行箱，“你说怎么办吧？”

 

“你也不叫我！！”顿时一切弯弯绕绕的思绪都被抛在脑后，诸葛青一边哀嚎，一边飞快地收拾自己。

 

临出门前，他挽住王也的手臂，对上王也投来的目光。爱怎么样怎么样吧，他想，“反正这个人现在是我的。”诸葛青这么想着，低声喃喃自语。

 

“为什么只有现在是你的？”王也笑了，理所当然地说，“我还等着哪天去领个证，把你娶了呢。”

 

诸葛青一下子怔住了。他抓着王也的手，难以置信地望进对方幽深的眼眸，一时间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。

 

王也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：“不愿意？那我嫁给你，你娶我总可以了吧？”

 

“谁不愿意谁是傻子。”诸葛青怕他反悔似的，果断地抢道，“——顺便说一句，这真是我见过最潦草的求婚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End.